舐犊情深

秋高气爽。屋前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，远处几只乌鸦嘶嘶地叫着。这时已经夜幕降临，村里地炊烟袅袅升起，不时地传来几声鸡叫声。可爹却蹲在门槛上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，涎皮地脸老了很多，风吹雨打地的痕迹很深的刻了下来，沉默无语。只是把背沉重地弯着，呆滞地望着地上那只受了伤但仍然还在挣扎着爬动地蚂蚁。屋子里玲子正在做饭，比她小两岁地弟弟也在灶边帮着烧火。饭菜的香味不时地从厨房间飘出来，可爹却全然不知……这样一直持续了很久，等到玲子叫他吃饭地时候，他才从“睡梦”中惊醒地回过神来。“哦，我就来！”爹扔下手中地那支还未抽完的烟，用脚使劲地在地上一踩，然后拍拍身上的衣服，慢慢地走进屋里来。微弱地灯光在屋里照着。一家三口围着一张断了脚的桌子吃饭。爹端着半碗饭，盲目地把饭往嘴里送，弟弟很娇气地偎依在爹的身旁。屋里几处灯光投下的影子，清晰可见。晚饭过后，年幼的弟弟睡觉了。此时，只有玲子和爹坐在微风徐来的院子里，各自沉默在自己的无言世界里。秋叶依然打着转儿，不停地散向大地。玲子转过脸来，准备向爹诉说，可爹依然沉默着。玲子想到：“爹是太寂寞了，太孤独了。” 玲子犹豫了，可一想到自己期盼已久地梦想，又忿忿不平起来……玲子终于狠下心来，抹了一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，平静地说：“爹，我要读高中！”玲子整理了一下心绪，接着说：“爹，您平时经常教育我，做人要有出息，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山沟沟里。要读书，就要读出个名堂出来……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，我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一中。可是，你却要蛮横的把女儿的梦想打碎……”玲子再也说不下去了，斜着身子，用双手捂着脸，伤心的泪水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。凄凉的声音刺痛了爹的心，他低着头，不敢看自己的女儿：“玲子，不是做爹的狠心，是爹真的没有办法了。平时爹省吃俭用还可以凑合着养活一家人，尽量让你们少吃的苦。再苦再累，爹一个人担着。可如今……你要读高中，弟弟要读初中，这需要很多钱，你也知道，地里产不了几担粮食，家里的开支又大，到处都要钱……”爹停了一下，接着说，“难道爹不希望你能到外面去；难道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……”“狡辩，全都是借口！”玲子大声地哭着喊道。“你根本就是再骗人，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爹！”说完，玲子哭着跑进自己的小屋里。爹给怔住了，他没想到女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，也完全没想到女儿会说出那样的话。这一夜，对于玲子来说，根本就是一个世纪。她睡不着，在床上翻来覆去。最后，她索性爬起床，趴在窗前。玲子想起了妈妈，想起了以前一家人快乐的日子，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，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在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自由的奔跑……当她想到这些，又看了看依然呆坐在院子里的爹，愤恨的想到：“只要妈妈还在，她才不会像狠心的爹那样呢！”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来的时候，已经是第二天了。玲子从睡梦中醒来，揉揉眼睛，却惊奇地发现：自己睡在床上！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玲子有点纳闷。“吃饭啦！”屋里传来爹那粗声粗气地声音。玲子牵着弟弟的手从房子里走出来，看见爹正在桌前忙活着。不用想，爹肯定是一大早就起来了。“怎么呆在那里，快过来吃饭呀！”弟弟甩开玲子的手，满面笑容地跑到饭桌前，端起了自己的碗筷。玲子红肿着眼，挪动着沉重的步伐，在离爹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。三个人依然坐在那张已经断了脚的桌子前吃饭。爹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两声，说话了：“待会儿，跟我一起上山去做点活，给你凑点学费。” 玲子的眼睛睁大了，她还有点迷惑。而爹说完话后依然在默默地吃饭。这让玲子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。饭后，在爹的催促下，玲子才随着爹来到了山脚下。爹告诉玲子：早上他去向村里承包了三百块多亩荒山的开荒任务，每亩山的开荒“价格”是二十块钱，荒山全部开完后就可以拿到六千多块。玲子这时才明白早上爹跟自己说的原来都是真的！这让玲子有些雀跃不已。玲子很感激爹为自己付出的一切，所以她一上山就干的非常起劲。十月的太阳不一会儿就照遍了整座山，暖暖的阳光在他们的挥舞下，却变得十分的闷热。但玲子却仍然努力的挥动着锄头。天渐渐地黑了下来，直到完全看不到路面的时候，父女俩才摸索着回到家里。终于可以休息了。可浑身的酸痛却让玲子怎么也睡不着。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玲子又听到了爹那浑浊的咳嗽声，沉闷而急促。“吱嘎……”父亲的房门突然开了，接着是一阵鞋子杂乱的拖动声。“吱嘎……”又是一阵开门声，接着便什么也听不到了。“是爹出去了吗？这么晚了，爹还出去干什么？”玲子暗自想到。带着疑惑，玲子也从床上爬了起来，披上外衣。她想去看看：爹这么晚了究竟还要出去干什么？玲子走出房门，来到院子里，看到院子的门是开着的，爹的房门也是开着的。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爹的房间。在爹的床上，玲子看到了爹堆放在床头的衣服。“爹怎么连外衣都不穿就出去了？”玲子嘀咕着。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进爹的房间抓起了爹的衣服，准备给爹送出去。就在玲子抓起衣服的时候，一个“小球”抖落下来。“什么东西啊？”玲子疑惑地弯下腰捡起“小球”，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。摊开“小球”，对着灯光一瞅——啊，是血！怎么有血！玲子顿时慌了神。她蹲下身子，满地乱摸。倏地又抓到了一个“小球”。玲子揉揉眼睛，“不会的，一定是我看错了！别慌，别慌！看仔细一点！”玲子这样告诫自己。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颤抖地打开纸团——血，依然是血！只不过血渍中还模糊地映出几个文字——“肺结核晚期”！！！“爹——”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声划破长空……